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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岁回到王玉兰病房的时候,还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    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熟悉了,所有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。

    这几天一直在下雨,病房里的窗户没关严,靠近窗户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湿了。

    时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,感觉王玉兰好像只是去洗手间了,她马上就会回来,凶两句时岁,说怎么窗户没关紧。

    从前时岁也会觉得烦,现在她觉得,能被骂,也挺好的。

    时岁一步一步进去,她目光所及的每一处,似乎都能在她脑海内迅速构出个场景来。

    蓦地,时岁脚步顿住,视线停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饭盒里面。

    看到时岁的眼神,站在门口的秦兰开口。

    「那个啊,那个是玉兰阿姨手术前一天,给你煮的粥,想给你的比赛加加油来着,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,就一直放在那里了。」

    目光闪了下,时岁将饭盒打开。

    白白的米饭躺在里面,看上去有些黏黏糊糊的。

    时岁将白米饭凑近鼻尖,馊了。

    眼眶一热,时岁突然就拿起一侧的勺子,一口一口冲着嘴巴里面送进去。

    她吃的时候,甚至能想到,王玉兰做这碗饭时候的样子。

    母亲一定是如过去一般,在灶台前面弯着腰,满脑子都是孩子吃到饭的可爱模样。

    曾经时岁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讨论的帖子,题主问,你们吃爸妈最后一顿饭的时候,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
    里面说什么的都有,时岁那时候一边看,一边不敢想象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。

    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,时岁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生命不能承担之痛。

    一开始秦兰也试图阻止时岁,但是当看到时岁一颗一颗掉进碗中的眼泪时,秦兰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一碗饭下肚,时岁小心翼翼将饭盒收起来。

    她蹲下,在床底拉出一个很破很破的编织袋,这是他们那天来到医院的时候,装行李的东西。

    那个时岁以为很快就可以出院了,但没想到,重新将这个袋子拿出来,上面已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层灰。

    王玉兰东西很少,轻而易举就可以收拾干净。

    时岁一件件装着,一二十分钟的时间,就收拾的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最后,时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,想拿走里面的住院卡。

    拉开的瞬间,时岁双眸顿了下。

    视线中,一封包装好的信件,正被压在住院卡下面。

    她楞了好久,缓缓伸出手,将那封信拿出来。

    时岁将手中打包好的编织袋靠墙放好,随后坐到床边。

    她打开手中的信封,在这封信的最顶部,是两个歪扭却认真写正的字——遗书。

    「我的宝贝,我的岁岁,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妈妈肯定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。其实这一天,妈妈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,妈妈总是想,妈妈如果走了,我的娃娃该怎么办呢。但其实妈妈知道,我的宝贝岁岁,已经可以自己独当一面了......」

    这封信很长,长到它有两三页,长到时岁都不知道,原来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,母亲竟然已经学会了这么多这么多字,她甚至还会引经据典。

    时岁手中的纸特别皱,很多字看上去也擦了好多遍,很明显这是王玉兰花了好多遍,才写出来的。

    信的最后,王玉兰说。

    「时岁啊,妈从前就觉得,孩子就是一艘必将远行的船,你姐姐走远了,是妈这根绳子断了,现在绳子断了,你去追逐你的梦吧。一定要好好爱自己,替妈妈爱自己。——爱你的妈妈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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